不論整個世界是如何認為，不論當時的情況如何，澤地王後已隨著霜雪親筆書寫的乞婚函發生了變化。讓公主妤成為弗蝕的妻子，成為澤地王後，揚啟一點也不反對，甚至覺得這對澤國來說是更好的選擇。

問題是，我們有選擇的權利嗎？

趁著所有生靈都暫時沒有回過神來，揚啟在寂靜得連風聲都能清晰捕抓到的廳堂內，回憶和思考他所掌握的，有關婚約的一切信息。

雯靈是個淡泊的種族，也是繁衍力最弱的種族。幾千年來以，嶺國只有兩位女王改善了獨女的情況。若不是此時的嶺國女王婨正是其中一個，即使婨王同意了婚事也是枉然——嶺國雯靈不會同意，也大大有違於雯靈視為比生命更重要的規則。好在，非儲君的公主不外嫁並不是神靈定下的規則，僅為前例。即非規則，女王便有決策的權利。

然而，即便婚事在婨王的首肯之下達成，也改變不了地位與血統的巨大殊懸。論地位，第二大國的儲君高於澤國王子；論血統，嶺國王族皆以單號為名——只有祖先是由“道尊”親自創造的首批雯靈，才能使用單字為名，次者加字。從雯靈的名號字數上可以一眼得知血統的高低。兩字為名的弗蝕，論血統自然是低於單字為號的嶺國公主一階。

無論有多少雯靈感嘆，隨著婨王的承諾，嶺國公主將外嫁澤國成為王後成為不可逆轉的事實。

嶺國雯靈從不反對女王發布的，並不違反規則的指令。加之祈國次公主娢生於無神紀487年，澤國霜雪王前來乞婚時不過20歲不到，正是雪玉可愛尚未開始授國君之道的年齡，嶺國雯靈和婨王自然對她多了一份偏愛。據聞，就連婨王允婚承諾，在嶺國雯靈心裏也頗為讚成。他們認為，女王定是不想次公主似長公主一般，年滿二十年便要接受嚴苛的為君教導。

小公主若是配與澤國王子，便不需要再為嶺國履行統轄之責，自然也不用再品嘗長公主遭受的辛酸教導。而澤國，有一位不錯的霜雪王。當時的嶺雯靈認為，小公主定能在澤國國君的守護下，保持著對雯靈來說彌足珍貴的天真與活潑。

當然，這只揚啟知道的信息，其實這件事並非他所知的那麽簡單。兩國在無神紀503年達成的婚事，不止令澤國雯靈高興，嶺國雯靈讚成，就連現下突然被牽涉其中的妤，當時也為自己的妹妹高興。

作為崇尚規則，善意深藏於心的雯靈，妤的高興當然不是因為妹妹外嫁不會與自己競爭國君之位。她由衷的欣喜娢可以擺脫嶺國傳承了近四千年的儲君教育，更慶幸喜歡抱著自己腿嬌嗔的妹妹，得以擺脫王族使命。哪怕她承認，這個想法非常自私，自私到不該是儲君應有的想法。

對某項事物了解越是深刻，便越能明白它的可怕之處。除了婨王之外，嶺國最明白“統轄”二字包含了多少煎熬的雯靈便是長公主妤。僅接受了十年的國君基礎教育，妤便發現看似光鮮又能帶來超然地位的統轄，對擁有個體思維能力的生靈來說痛苦遠勝於獲得。尤其在神靈消失的時光裏，雯靈的統轄夾雜著太多的顧慮與委屈，妤不希望自己的胞妹也被這份苦痛沾染。

所以，婨王給出承諾的那一天，嶺地舉國歡慶。澤國雖小，雯靈卻男女平等，後輩也無需對長輩獻媚。遠嫁澤國的公主必然可以快樂的做自己，在霜雪王撐起的天地中盡享和熙。至於小公主的未來夫君，當時的嶺國雯靈都沒去考慮。雯靈是專情的種族，從未出現過不珍愛伴侶的雯靈，誰又會為根本沒出現過的問題擔心？就連婨王自己，也在合國欣喜的情緒下降低了內疚感。

代未成年的女兒定下婚事，非雯靈而為。婨王也非常期盼被視為是“神之恩賜”的小女能夠擁有獨立自主的婚姻。可婨王豈是泛泛之輩？從公主到國君的變化，婨王再清楚不過。若不婚配他國，便要接受統轄教導。而每一個接受了統轄之道的女雯靈，都將喪失純真的愛情。因為，教育能使她們想得更多，背負的責任也使她們在擇偶時看到了更多。她們會想當然的選擇最適合自己的生靈成為伴侶，她們甚至失去了純愛異性的能力。

不允諾澤國的乞婚，看著玉雪可愛的小女變成另一個自己；還是以此歸還多年前的欠債？從霜雪發起乞婚起，婨思考了整年，也親自去了一次澤國面見弗蝕後，才在澤王多次重覆的言論下代小女定下了婚約。霜雪勸服女王的言論是：成為澤國王妃可以無憂無慮。一無所知的公主心有純愛，對伴侶忠貞的雯靈當然會深愛自己的丈夫。這段父母代定的婚事，早晚因愛而美妙。

是啊，雯靈對伴侶的愛就像與生俱來便背負上的責任一樣，根本不需要擔心。假如娢擺脫了統轄之責，她的愛情自然比我和她姐姐更加純粹。

婨請來了霜雪，當著兩國官員的面給出了承諾。由於婚事的當事雙方都未成年，婨王沒有違反雯靈成年再定婚的規則，未給出任何與婚事有關的書面承諾。但女王一諾即是定局，其信譽遠勝於官員代為擬定的官方信函，霜雪自然沒有二話。

嶺澤二國的婚約很快便傳遍了每個角落。雯靈為之高興的同時，霜雪不得承認這樁婚事給澤國帶來了無窮好處。哪怕乞婚的初衷並非如此，婚約達成後，依湖而立的小小澤國更得鄰邦尊重，在世界上的話語權也得以提升。不過，最令霜雪舒懷，也使得澤國上下都心知肚明的是，這樁婚事的到來確立了王子是澤國王位的第一繼承者。

澤國在霜雪前一任國王侌手中組建。由於侌死前未有後代，便指定了霜雪為王。這使得澤國的繼承方式有別於所有國家。除澤國之外，包括其他的雯靈王國，都是世襲的方式進行王位更替。稟鼎著負責的態度，雯靈王都會教育好下一代。但澤國是否世襲，則因著首次王位更替與世襲無關有了存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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